如晤

献给曾经的霸总

那会儿还流行取字。

他爸翻遍古籍,最后叫他“晏清”。

海晏河清。

啧,老古董。

 

01.

每个月初三是宣城商会大议的日子,商会包下龙福酒店的一整层楼,这群诡计多端的家伙喝茶看戏,不着边际地打探别家的动向。大家都心照不宣,能在今天的龙福楼坐上一把椅子,便绝不是盏省油的灯。

要说没了皇帝就是好,龙字可以随便用,黄袍子可以随便穿,头发想剪成什么样就剪成什么样,诚然自在的很。

寻香茶庄的李老板酌了几口酒,嘴巴便没有把门了,他还算小心地望了望四周,见当事的主人公不在,便拉着同桌的人道:“哎,老弟,你知道咱们宣城最近有什么乐子么?”

在场的都是人精,巴不得别人露出破绽,众人明知他要说什么,也不阻止,偏偏劝着他继续说。

“这还真不知道,李老板说来听听?”

李老板激动地一拍大腿:“可不就是季寒和楼钧他们俩抢那个小歌星的事吗,我听那边的老板说了,小歌星原先跟楼钧就是一对,她刚出来唱歌楼少爷就整天砸钱。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季寒三十大几的人了,也好意思抢人家十几岁的姑娘。”

话说到这旁的人也憋不住了,插言道:“要说这事,我倒觉得季寒得手的机会更大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那人眉毛一挑:“季老板身后不是有···那些人么,楼少爷再有本事,钱袋子还能扛过枪把子?”

 

02

话音刚落,楼梯处露出一黑一白两个人影,谈笑着走来。

楼钧少年老成,穿一身黑西装,腰板挺得笔直,礼貌地后退半步,紧跟着季寒。季寒穿着白色西服胸口别了一枚金色胸针,头发一丝不苟的用发胶固定好。

两个人落了座,季寒摘下眼睛轻轻擦拭起来,边擦便笑着问道:“刚才听见诸位叫我,迫不及待就上来了,不知道是什么事?”

他笑起来眼角便会堆出细细的纹路,那是三十几年风霜的印记。

在座的人不敢惹他,忙恭维道:“说季老板又买了几条新船,吃水深的很,咱宣城的航路都要仰仗季老板了。”

“好说,好说。”季寒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瞥过楼钧,笑道,“只要各位不动些不该有的心思,一切都好说。”

 

03

楼钧心神俱疲地回到楼家,叶小蝶忙奔到门口,接过他手里的西服。

楼钧吩咐下人准备晚饭,搂着叶小蝶回了卧室。

卧室的门一关上,他脱了力一般仰倒在床,叶小蝶跪坐在一旁替他轻轻地按摩穴位,柔声问道:“还是没有进展么?”

楼钧摩挲着叶小蝶的手腕,皱眉道:“季寒太难缠了,我们要动船一定会被他发现。”

他拉住叶小蝶的手,惆怅道:“咱家也有两条货船,我总想着能不能用一用,总归现在家里店里到处是日本人的眼睛,挣的钱也进了他们的口袋,该走的人早送走了,我不怕鱼死网破大不了一走了之。”

“但是海防日本人把的太严,只有季寒那的通行证能走。”

季寒季寒,该死的季寒。

叶小蝶沉默了一会,低声说:“阿钧,让我试试吧。”

“不行!”楼钧立刻就明白她在说什么,猛地翻身坐起,搂着她的肩膀急促道,“小碟,这是我的责任,所有风险该由我来承担,我不能把你搅进来。”

叶小蝶扑到他怀里,眼泪无声地淌出来:“可是阿钧,家里人不能等了。”

“无论是什么,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。”

 

 

04

不夜城的新歌后叶小蝶今天唱了两首歌,引得满堂彩,花篮果篮不要钱似的往后台送。

送东西的人多,胆敢一亲芳泽的却没有,礼物明着是送给叶小蝶,其实都是冲着对季寒表忠心去的。

季寒背靠日本人,在宣城独大,他看上的无论是生意还是女人从来没有人敢抢,只有楼钧那个愣头青不怕死。

整个宣城都有数,楼钧不会有好下场的。

季寒今日也来了,包了不夜城最大的厢子,给叶小蝶送了九十九朵玫瑰花,直接送到台上去的。唱完两首歌的叶小蝶刚要下台便被一束红玫瑰挡住了路,礼物从来都是送到后台,没有人会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出来。

叶小蝶看了看花束上附着的便签,心下了然,宣城还哪有规矩能管住季寒呢,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。她向季寒常在的包厢望去,季寒果然在那,身边还坐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。她提起裙子,朝包厢的位置走来。

季寒同身边的人碰了下杯。

东川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,调笑道:“季先生胜利在望。”

季寒摇着杯子浅酌一口,也笑道:“托您的福。”

叶小蝶却被楼钧拦了下来,楼钧拉着她的胳膊,把她往另一个方向拖拽。东川又笑了:“呦,楼公子这是要横刀夺爱呀?您不去英雄救美?”

季寒想吐槽对方乱七八糟的成语,最终只是淡淡应道:“小孩子嘛,随他们闹去。”

“小孩子,”东川眸光一暗,“您知道这小孩子也是能干大事的么?”不待季寒回话,他接着说道:“军医院仓库爆炸听说了么?”

季寒沉默着点头。

东川便撕去了伪装,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傲慢与威胁:“季先生,我给你们商会充分的自由,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么?”

“东川先生,我······”

“季先生!”东川厉声打断他的话,“这个小孩子把尾巴藏得很好,现在你是希望我直接登门去掀他的老巢还是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,我们一起去,把他的尾巴揪出来?”

楼家是宣城的老牌势力,东川能猜到是楼钧在背后策划了一切,可是没有证据,他就没有办法捉拿楼钧。没有证据,远在海外的楼老爷子一定能打通各种人脉把儿子捞出去。

所以他一定要拿到证据,这件事,他要中国人来做。

“我会给您一个理由。”季寒说。

——叶小蝶敲响了包厢的门。

05

那天之后叶小蝶就住进了季家。

季寒早出晚归,她整天闲来无事,也就在房子里转悠转悠,季家人都对她规矩又客气。

她知道季寒的床头柜里放着私章,只要一扣,楼钧仿制的通行证就可以生效。

她筹谋了很久,久到受伤的战士无法等下去。

那一天早晨她打开了季寒的门,季寒的屋子从来不许任何人进入,她花了毕生耐心偷配了房门和柜子的钥匙。

盖上季寒的私章,船就可以出海。楼钧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,他们再也不会回来。

季寒就在别墅的大门等着她,见她下楼,温柔无比地问道。

“小蝶,包里面装了什么?”

 

06

楼钧收到一个木匣,里面装着三只漂亮的指甲,上面贴着粉红的水晶敷面,是他陪叶小蝶一起做的。

 

 

07

楼家的公子是自己好好走进警备司令部的。

刑讯室里散发着腥臭的血味,叶小蝶和楼钧各自被拷在一头的椅子上,季寒乖顺地站在东川身后。

东川先笑着同楼钧道:“楼公子,您还真是个痴情种。”

“但是,您要是不配合的话,叶小姐恐怕就不能归您了——药品在哪!”

“怎么,我说了季老板就会放手么?”楼钧讥讽道。

季寒立刻应声:“那时自然,您说了实话就是东川先生的朋友,东川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,朋友的心上人我可不会动。”

楼钧闭上眼,轻轻骂了一声:“杂种。”

季寒笑着看向东川,有几分抱怨似的说:“东川先生,楼公子骂我。”

东川打了个响指,应声走来两个壮汉,他还是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和善笑容:“既然楼公子不愿意独享叶小姐,那就请您好好看着她是怎么变成别人的!”

叶小蝶早前被拔掉了三根指甲,身上有无数暗伤,已经奄奄一息。她微弱地挣扎了两下,看向楼钧的眼神逐渐变得绝望。

“住手!住手!”楼钧疯狂地挣扎起来,嘶吼道,“你们冲我来!冲我来啊!”

可有谁会听他的?

 

 

08

“等一等。”

季寒突然叫道。

东川不满地看着他,如果这个中国人说出什么令他不满的话,他不介意让季寒和楼钧坐到一起欣赏这场艳戏。

然而季寒神秘兮兮地贴近东川,低声道:“我可还没尝过她的味道呢。”

东川一愣,继而大笑起来。

“好!好!让季老板亲自来!”

楼钧爆发出绝望的吼声,这个涵养极好的年轻人用尽了毕生所见的腌臜词汇。季寒不为所动,脸色没有一点异样。

他扯开了叶小蝶的衣服。

虚弱的女人仅仅抬了抬眼,用唇形骂他“畜生”。

只是换了个人而已,结果没有变的不同。

 

 

09

结束以后叶小蝶几乎没了呼吸,被抬到医务室吊着命。

五花八门的刑拘招呼到楼钧身上,他咬着牙,没说过半个字。

深夜里刑讯告一段落,季寒同东川一起走出来,他殷切地替东川拉开车门,提议道:“去不夜城听歌么?”

“怎么?”东川问他,“不夜城今天可没有叶小姐。”

“就是图个新鲜。”季寒坐进车里,打趣道,“男人不都是这样,得不到的才是好的,到手的就丢掉。”

 

 

10

叶小蝶在第三天清醒过来,当天夜里季寒的老管家就带人把她带走了。

她坐在车里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,可是壮硕的保镖把她压制的无法动弹。她扯着老管家的衣领,急地咳出了血沫。

“楼钧在哪!季寒呢!我要见他!”

老管家平静道:“先生在同东川先生看戏。”

叶小蝶折腾了一路,老管家不再理会她,暗夜沉沉,她被压到了一艘船上。船舱里睡着伤痕累累的楼钧。

老管家把通行证递给码头的宪兵,对方用不大通顺的汉语问:“这么晚?出去?”

老管家恭恭敬敬道:“东川先生特意嘱咐我家老板,要紧事,赶紧走。”

宪兵露出笑容,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:“季桑!朋友!大大地好!”

 

 

11

季家的船队启航了。

老板并不在船上。

楼钧的梦里循环着季寒的话。

“我能抓到叶小蝶偷我的私章,就能猜到你要用家里那两条破船运药品,你说,我直接通知日本人到码头堵你不好么?”

“楼钧,你除了相信我无路可走。”

“季寒!”

楼钧惊醒了。

叶小蝶急忙扶住他,楼钧急促地喘息着:“季寒呢?季寒在哪?”叶小蝶茫然地摇了摇头。

楼钧不顾一切地狂叫起来,直到老管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
“季寒到底在哪?”楼钧已经泪流满面。

管家依旧平静。

“先生在陪东川先生听戏。”

“他为什么不上船?”

“因为他应该在那里。”老管家说道,他偏了偏头看向叶小蝶,“先生说——这就给您赔罪了。”

12

季寒,字晏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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